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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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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整天,顧府上下都彌漫著嚴肅沈重的氣氛。

終於將娘親的祭禮圓滿辦完之後,顧勝就把自己關進了擬香閣,直到夜深都沒有再出來。

這時,顧纖雲支走了看守顏玉爾的下人,成功地幫她溜出了小樓。不過兩人鬼鬼祟祟地來到擬香閣外之後,她還不太相信事情可以這樣順利地進行。

「那個冰塊男呢?」顏玉爾警惕地四下看了圈,改口道,「我是說那個看護這裏的男人。」

「你說天鷹?今天大哥在閣裏,所以他休班。」

顏玉爾松了口氣。

之後在顧纖雲的鼓勵下,她緩緩地朝不遠處閣室走去。

這是在解開誤會之後,她首次面對顧勝,顏玉爾覺得有些莫名地緊張,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起來沒完,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喉嚨裏跳出來似的。

站在雕鏤精致的木門面前,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鼓足勇氣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往閣中走去,可沒過多久就被一道冷冷的聲音嚇得駐足。

「我說過,不允許任何人進來打擾。」

顏玉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循著聲源側目望去,只見顧勝端然坐在案後。他一襲肅穆黑衣,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墜飾,就連那烏黑的發亦是用純白束帶挽起的。

顏玉爾忽然覺得喉頭幹澀,唇瓣嚅動了半晌過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是我。」

顧勝聞聲擡頭,看到她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愕然,不過很快那抹愕然便被滿眼的哀慟吞沒。

他低下頭,聲音微啞,「出去。」

「我……」

「想要吃肉還是想要喝酒都隨便你,我現在沒心情和你吵。」

「我不是來要食物的。」

顧勝無奈地擡起頭,劍眉緊攏,「那你是來要什麽的?」

顏玉爾咬住下唇,心疼地看著顧勝。

明明還是那樣強健的體魄、明明還是那樣粗狂的面容,可她卻仍是能從那難掩的肅殺之氣中尋出些許脆弱。

顧勝的臉色很不好,黝黑的皮膚上透出些許蒼白,一雙鷹隼般的眠眸裏布滿了血絲。

他是那樣的髙大、那樣的健壯,可這一刻,顏玉爾卻覺得他隨時都可能會倒下。

「對不起。」快步走到顧勝的身邊,她蹲下來伏上他的膝,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顏玉爾的舉動令他滿頭霧水,雖然這種時候很不想被人打擾,可顧勝仍是沒有忍心再繼續趕她走,一雙大手在顏玉爾頭頂上懸了懸,終究還是柔柔地落下。她哭了,他能感覺到有一絲濕熱正透過衣衫滲入。,顧勝撫了撫她的發,「怎麽了?」

「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難過、愧疚、心痛,種種情緒反覆拉扯著顏玉爾的心,當那溫熱的大掌落下的時候,淚水瞬間決堤,她不爭氣地嗚咽了起來,「我不該氣你、不該打你,我只顧著喝酒、吃肉,卻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你……對不起,這段時間你那麽忙、那麽傷心,我卻還總是搗亂,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嗚嗚嗚……好對不起你……」

顧勝怔了怔,須臾後無奈地輕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所有的憤怒都煙消雲散。

她總是有讓人立刻就消氣的本事,那日被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頓之後,顧勝真是氣得再也不想去見她,因為好像在她心裏,那些酒肉要比他重要得多了。

可現在一見她伏在自己膝上可憐兮兮地道歉,顧勝卻又氣不起來了。

因她而起的怒火、因娘親而起的哀慟,瞬間都化作了滿腔的憐惜,「傻丫頭。」

顏玉爾自顧勝膝上擡頭,片刻後爬起來鉆到他懷裏,找了個舒服地位置坐好,「我以後會乖乖的。」

「嗯。」

「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玉臂緊摟著他的脖子,一雙眼兒紅通通的。

顧勝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眼神讓人沒辦法拒絕,「好。」

「也不要趕我走。」

顧勝覺得有些好笑,「我不會趕你走的。」

「不,我是說現在,現在別趕我走。」

顏玉爾收攏了手臂,蓄滿眼淚的眸子裏寫滿了堅持,「今天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你……」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偷偷地難過。」

她的眼神真摯,溫暧得令顧勝的心狠狠一顫,明明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告白,竟讓他有想要落淚的沖動。

他微微頷首,將顏玉爾攬入懷中用力地摟著,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可顫抖的聲音還是洩漏了他的失態,「你都知道了?纖雲都告訴你了嗎?」

窩在他懷中的顏玉爾點點頭,「告訴我一點點。」

顧勝點點頭,而後便陷入了沈默,顏玉爾和顧勝兩人靜靜地擁抱著,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顧勝才緩緩地開口,他粗嘎的聲線呈現出難得的輕緩溫柔,「在很多年前,安津裏有一位名噪一時的廚娘叫焰娘,她不僅人美,廚藝更是一等一的好,當年追求過她的男人加起來可以繞壺兒鎮一圈。可最後,顧家的少爺顧嚴成功地虜獲了焰娘的芳心。顧嚴生於富庶人家,他有著良好的出身、殷實的家底,不過焰娘並不在乎這些,她單純地愛上了這個男人,並且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與他成了親,即使要面對難纏的婆婆、嚴肅的公公,還有一大堆瞧不起她的妯嫂叔嫂,可焰娘從不覺得後悔。她以為只要有愛,兩個人就可以永遠地幸福下去。」

顧勝停了下來,頓了頓之後才又重新開口,「可惜,她錯了。」

窩在他懷裏的顏玉爾不由得揪緊了他胸前的衣裳,顧勝握住她微涼的小手。

「在他們成婚的第三年,焰娘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強盜,不僅錢財全部都被劫盡,連受驚昏倒的她也被強盜虜回山寨。」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強盜頭子並不是人性全無,在發現焰娘是個已經懷有身孕的女人之後,就把她放了出來。其實回家本來只有不到五天的路程,可身上一點盤纏都沒有的焰娘竟然走了將近一個月,幾乎拚掉半條命之後,最後焰娘終於還是回到了顧家。」

顏玉爾聽完之後不由得松了口氣。

「那就好。」

「好?」顧勝冷笑,「不,一點都不好。」

「為、為什麽?」

「因為她失去了顧嚴的信任,變成大家口中被強盜虜走,並失去了清白的女人。」

顏玉爾立刻激動起來,「可是強盜明明沒有碰她啊!」

「沒有人相信,大家只知道她失蹤了一個月。」

「那麽……」她頓住,忽然不想再問。

「你想問她肚子裏的孩子?」顧勝替她說完,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大家一口咬定那是強盜的孩子,顧嚴其至不肯聽焰娘解釋一下,就給了她一紙休書。離開顧家之後,焰娘獨自生下了孩子,然後一個人把他養大。那時的焰娘已經身敗名裂,那些追求她的男人消失了,那些爭相聘請她的酒樓老板也消失了,她……」

「別說了。」顏玉爾把頭埋在他的頸窩,不住地搖頭,「別說了。」

「為了養活孩子,她用那雙掌勺的手開始幫人家洗衣服、納鞋底、敲核桃。你知道嗎,那時侯為了省下買核桃錘的錢,焰娘就用手去剝核桃,剝得指縫裏全是血……」顧勝摟緊了顏玉爾,渾身都在顫抖,「而她的兒子,從小就被人罵成是野種。」

「不……」顏玉爾哭了。

顧勝卻笑了起來,「一個蕩婦背著一個野種整天去菜場撿爛菜葉吃,你說,好不好笑?」

「不好笑、不好笑……別說了。」

可顧勝卻沒有就此停止,他必須說完,郁結多年的痛苦在心口鼓脹,如果不說出來,他一定會崩潰的,「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持續了十三年,十三年之後,不知道是因為新妻子一直生不出兒子,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顧嚴忽然派人找到了那個孩子。滴血驗親之後,十三年前的小野種,忽然揺身一變成了顧家老爺的滄海遺珠,可這時……」

顧勝深吸了一口氣,眼角忽然滑過了一滴淚,「這時焰娘已經去世了,她其至沒能等到沈冤得雪的那一日。」

凸起的喉結艱難地滾動,堅硬的胸瞠下滾出難忍的哽咽。

顏玉爾從他懷中擡頭,發現顧勝也在掉眼淚,心疼地想要伸手為他抹去,結果剛一擡起手就被顧勝用力擭住。

顏玉爾望向他的眼,因那裏閃動著的痛楚而心如刀絞。

「她是個好女人,可沒人願意相信。」顧勝深深地望著她,聲調因為哽咽而扭曲,「你相信嗎?告訴我,你相信嗎?」

顏玉爾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然後伸手捧住顧勝的臉,不斷地點頭,「我相信、我相信,顧勝,我相信。你娘她是好女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被顧勝用力地摟入懷中。

他無聲地哽咽,刀刃般的薄唇顫抖著抿起,滾燙的清淚軟化了冷硬的線條。

他閉上眼,似乎再也沒有力氣繼續說了,過往的回憶如同寒風般掠過心頭,幾乎他所有的熱血悉數冰封,所以顧勝只能越來越用力地擁抱著懷中溫軟的嬌軀。

她是這樣的熱、這樣的軟、這樣的嬌小,可這一刻她卻成了他所有力量的來源。

太痛了,真是太痛了。

只有抱著她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不會因為疼痛而死掉。

「顧勝,不要難過,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痛苦,顏玉爾一遍又一遍地告白著自己的心意,仿佛是要把自己所有的眷戀與熱情全部奉上,不虛偽、不做作,沒有欲言又止、沒有欲拒還迎、沒有欲語還休,她將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坦坦蕩蕩地表達出來,「失去了焰娘,你還有我。」

原來顧勝並非看起來的那樣強勢與霸道,原來他有著這樣痛苦的過去。

那一刻,她的靈魂仿佛可以透出顏玉爾的身體,穿過顧勝堅如盤石的外殼,看到裏面鮮活又脆弱的心。

她從沒覺得兩人靠得這樣近過,她不是顏玉爾,他也不是顧勝,有的只是兩顆滾燙的心,緊密地依靠在一起,互相汲取力量。

「我會陪著你,永遠永遠陪著你,永遠、永遠。」

永遠,這真的是一個好動人的詞。顧勝摟著她,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個字,「好。」

顧勝的敞開心扉與顏玉爾的真情告白,使得兩個人的關系有了突飛猛進的實質性發展,迅速從飼養關系上升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關系。

對顧勝而言,既然決定了要認認真真地發展這段關掃清所有可能幹擾到他們的障礙。

放眼所有的障礙物,顧纖雲絕對是最礙眼的那一個。首先,是她除妖師的身分太過危險,其次,是她和顏玉爾的關系太好了!

忌日過後,應該是他和顏玉爾的關系有所進步才對,可是為什麽她們倆的關系也發展得這麽好了?在他沒有註意到的時候,這兩個女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顧勝並不能了解,雖然顏玉爾很依賴他,可他畢竟不是個女人,之前她會黏著顧勝只是因為他是自己來到人世間認識的第一個人,有了顧纖雲之後這份依賴就被分成了兩半。

因為顧纖雲對她也很好,而且不會吼她、不會罵她,更不會把她拉到床上折騰,她們可以一起聊天、可以一起玩,可以討論一些只有女人之間才能討論的話題。

顧勝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這兩女人日漸深厚的情誼就像是一根刺,幾乎要把他的眼睛紮瞎。

這一日,顧纖雲正和顏玉爾說悄悄話。

「真的啊,你居然以為那畫裏的女人是……」

「嗯嗯,要不是你告訴了我,我還不知道要誤會到什麽時候呢。」

「不過也可以理解嘛,大娘年輕的時候確實長得好美。」

「怪不得顧勝也長得那麽好看呢。」

「呋,他是你男人,你當然覺得他長得好看。」

「本來就是好看嘛!而且身上也很好……唔……」

顧纖雲立刻捂住顏玉爾的嘴,「哎哎哎,嘴上又沒遮沒攔的了,知不知道羞?」

「唔……不許、不許捂我嘴巴,我是你大嫂!」

顧纖雲笑起來,「昨天求我幫你偷肉幹的時候,你怎麽不曉得自己是大嫂了?」

砰。

忽然淩空飛上桌的包袱打斷了房中的歡笑聲。

圓桌旁的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去,只見顧勝正黑著臉站在門口,壯碩如山的身軀幾乎堵去了全部的陽光。

兩人看看他,看看桌上的包袱,又看看他,最終還是顧纖雲忍不住問出疑惑,「大哥,你要出門?」

顏玉爾一聽這話立刻站起來,「你要出門?去哪裏啊?要去多久?」一面拋下連珠炮似的問題,一面提著裙擺快步走到顧勝身邊,「帶我一起嘛。」

「我沒有要出門。」對於嬌妻顯而易見的不舍,顧勝覺得十分舒心,大掌順勢摟住她的腰。

「那是……」

「是她。」目光滑向顧纖雲,寫滿了大義滅親。

「纖纖,你要出門?」

顏玉爾立刻又提著裙擺朝顧纖雲跑過去,「去哪裏啊?要去多久?帶我一起嘛。」

顧勝無語了。

顧纖雲滿頭霎水,「沒有啊,我沒有要出門啊。」

「你不是來參加祭禮的嗎?」這時,顧勝已經大步走來,獨占欲極強地將顏玉爾扯到自己身邊摟好。

顧纖雲還傻兮兮地沒有搞清楚狀況,「是啊。」

「現在祭禮結束,你也該回去了。」

㈣顧纖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趕我走?」

「是。」幹脆利落的一個字。

「餵,大哥,你怎麽可以……」

「你怎麽可以趕纖纖走!」

顏玉爾掙開顧勝的懷抱,迅速地跑到顧纖雲身邊,對方順勢扯住她的衣袖,跟著應和,「對啊,你怎麽可以。」

「我怎麽不可以?」

顏玉爾護在顧纖雲身前,絕不退讓,「纖纖是你妹妹啊。」

「是又怎樣,就算是我老子,該走也要走。」

「大哥……」

眼鋒掃向顧纖雲,陰惻惻地丟下一句,「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去叫鐘祈來接你?」

「我走!」那個男人的名字立刻令顧纖雲改口,立刻從顏玉爾身後閃出來抱起包袱。

顏玉爾楞在原地。

顧勝指了指門外,「馬車已經等在外面了。」

「多謝大哥,後會有期。」言畢,風一樣的卷了出去,只留下一句告別飄散在風中,「大嫂,我還會回來的……」

腰際拴著的鈴鐺配飾被顧纖雲掠起的風吹得叮鈴一響,顏玉爾微微回神,傻兮兮地眨眨眼,「這就、這就走啦?」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呆滯的表情逐漸變成不舍,她的小臉一點點地皺起來,大眼中瞬間蓄出了淚花,緊接著便撲簌簌地落下。

正暗自得意的顧勝一見她開始掉眼淚,不由得有些慌神,「哭什麽?」

「嗚嗚嗚嗚,纖纖走了……沒人陪我了。」

「我不是人嗎?」顧勝表示很不開心。

「不一樣啦,纖纖對我很好的……」顏玉爾坐下來趴在桌上,開始嚶嚶地哭。

好?好個屁!不久之前她還琢磨著要用降魔令弄死你呢,笨蛋。

「嗚嗚嗚,我都沒來得及和纖纖好好告別一下……」

「你夠了喔,她是回家又不是去死。」顧勝沒好氣地拍拍她的頭。

顏玉爾扭動了一下表示抗議,「沒人陪我玩了,也沒人幫我去偷肉幹和玉……」

「你說什麽?」

哭聲一停,顏玉爾立刻擡頭,一秒變臉,「沒說什麽。」

「不準撒謊。」黑眸瞇起。

顏玉爾癟了癟嘴,然後又開始趴在桌上開始哭,「誰讓你把人家的寶貝全部都沒收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讓她走的?」果然,在這個女人心裏酒和肉真是比什麽都重要。

顏玉爾不吭聲,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顧勝伸手把她拉起來,一臉嚴肅,「我問你幾個問題,答得好了就有肉吃,如果答得不好、或者故意撒謊,那我……」喀喇一按骨節,以目光警告著顏玉爾「明白了嗎?」

「明、明白。」

「玉厄、瓜子相比,你更喜歡哪個?」

「玉厄酒!」顏玉爾毫不猶豫。

「素肉和玉厄相比呢?」

「唔……素肉。」她小小地猶豫了一下。

「那素肉和顧纖雲比呢?」

顏玉爾開始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好一陣子之後,才認真地說:「素肉。」

「那素肉和我比呢?」

這回顏玉爾倒是毫不猶豫,「當然是你啦。」

顧勝心頭一喜,卻硬是繃著臉,「我說過,不準撒謊。」

「我沒有撒謊啊。」顏玉爾眨眨眼,誠實地說:「肉和酒都是你做的,有你才有得吃,所以我當然最喜歡你啦。」

習慣性地鉆到他溫暧的懷中,磨蹭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來,一本正經地提意見,「如果你不總是管制著不準我吃的話,我想我會更喜歡你的。」

「是嗎?」

「是。」

顧勝撇了撇嘴,咹,說得好像自己好像很在乎她能夠更喜歡他一點似的。

將顏玉爾柔軟的嬌軀從懷裏推出去,顧勝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抖了抖衣袂,「就算要吃,也麻煩你去吃小倉庫裏的,酒窖和肉坊裏的都是半成品,就算不心疼錢,也心疼心疼自己的肚子吧,真是的。」言畢沒好氣地走出房間。

「你的竟思是……」

顏玉爾想了想,繼而眼睛一亮,興沖沖地追出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隨便吃了嗎?」

「只要你的肚子裝得下。」

身後立刻傳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緊接著便是急促響起的腳步聲。

顧勝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機敏地回過身,還沒來得及站穩顏玉爾就已經飛身撲了過來。

他身子一晃,而後緊緊地摟住了懷中的小女人。

這樣的戲碼,在那一日過後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而且一次的臺詞都是一樣的。

「顧勝,你真好!」說完響亮地在他的臉頰上印上一吻。

「嘖,又弄得我滿臉是口水。」顧勝嫌棄地抹了抹臉,可唇角卻忍不住上揚。

顏玉爾攀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顧勝。」

「嗯?」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吧?」

「嗯。」

「永遠,永遠哦。」

「好。」

尾聲

永遠,永遠。

或許心疼顧勝的過去,或許是宣告自己的決心,總之每一天顏玉爾都要強調一次。

不過奇怪的是對方每一次的響應都只是一個嗯字,這種感情得不到響應的感覺讓人不太爽,所以之後的一段日子裏,顏玉爾都在致力於研究如何讓顧勝更在乎自己。

可惜盟友顧纖雲已經回家了,她無計可施下又找到了春棗。

雖然上一次的事就壞在她身上,可偏偏顏玉爾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白目,再說放眼全顧府的木頭下人,也只有春棗能和自己說上幾句。於是已經處於饑不擇食狀態中的顏玉爾,竟開始找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丫頭來討論感情問題。

「春棗。」

「你說,如何才能讓一個男人更在乎你呢。」

春棗臉一紅,搖搖頭,「奴婢沒經驗,可不敢瞎說。」

「說說嘛。」顏玉爾吐掉瓜子殼,「反正這裏又沒有別人,隨便說。」

春棗認真地思考了下,而後神秘兮兮地伸出兩個手指,「奴婢覺得重點就是兩個字。」

「哪兩個字?」顏玉爾屏息凝神。

「花錢。」,

「花錢?」瞬間洩氣,「這算什麽重點啊。」

「夫人您繼續往下聽嘛。奴婢覺得,一個男人給您花的錢越多,他就越會在乎您。」

「為什麽?」

「因為錢已經花了呀,如果您走了,那這個男人的錢豈不是打了水漂?所以說就算是為了不虧本,男人也不會離開花自己錢最多的那個女人。而且呀,看一個男人肯不肯為您花錢也可以試探他是不是在乎您呢。」

她說的好像滿有道理的,顏玉爾抹掉下巴上的瓜子殼,開始陷入沈思,花錢嗎?

秉承著心動不如行動的準則,顏玉爾第二天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跑到長生殿裏去找人。

不過當時顧勝正在開會,所以她就在二樓老位子上「吃」等。可無奈顏玉爾的胃口永遠都比腦仁大,所以橫掃了幾碟美味佳肴之後,顏玉爾已經把此行的目的忘得七七八八了。

酒足飯飽之後,顧勝卻還沒忙完,顏玉爾拍著自己的小肚皮晃晃悠悠地走下樓,剛想踏出長生殿就被掌櫃的給攔下。

「夫人。」

「嗯?」

「雄爺有令,不許您亂跑。」

顏玉爾垮下臉,她剛剛在來的路上發現街上真的好熱鬧,之前她都沒有註意過也沒有好好地玩一下,所以她現在心裏癢癢的,好想去玩一下。

顏玉爾想了想,決定和掌櫃的打個商量,「我就去對面的店裏看看好不好?」

「這……」

「反正你可以看得到我,離得這麽近,你咳嗽下我都聽得到啦。」結果沒等掌櫃的回答,顏玉爾就已經跑了出去,鳥兒般直接飛到對面的成衣店裏去了。

顧勝忙完之後並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滿桌的狼藉。拜托,現在是早上啊,為什麽桌上會有豬蹄?這女人真是……

他搖頭走下樓,拉過掌櫃的問:「她人呢?」

掌櫃的伸手一指,「夫人在對面。」

「她去那做什麽?」

對面餘記制衣的者板娘生得美麗又善於打扮,憑借著髙超的手腕和艷絕的容貌在這一帶十分吃得開,可這位向來習慣被男人們捧在手心的餘氏卻偏偏相中了髙大英俊、腰纏萬貫的顧勝,所以總是對著他獻殷勤、賣風騷,只可惜顧勝從不買帳。

顏玉爾單純得像小白兔,可別湊過去被她教壞了才是。

為了抓回嬌妻,從不踏足餘記的顧勝難得大駕光臨。

只不過他剛一踏過門坎,就聽到了餘氏操著那把柔中帶厲的嗓子在聒噪,「哪裏來的毛丫頭,你知道這件衣服要多少錢嗎?怎麽敢拿那油乎乎的手亂摸呢。」

「呃,我只想看看……」

「看?看什麽看,你買得起嗎?這可是我們店裏的新品、熱款……」

「出了什麽事?」

冷冷橫入的男聲成功地令餘氏閉了嘴,繼而眼兒發亮地朝顧勝貼過來,「雄爺,您快看,這個丫頭……」

顧勝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然後走到顏玉爾的面前,低聲問:「怎麽了?」

「我吃完豬蹄忘記擦手了……」她髙高地舉起小手,可腦袋瓜卻是心虛地低垂著,聲音裏充滿了抱歉,「然後我、我覺得這件衣服好漂亮,所以就想要摸一下,不過我還沒有摸到呢,真的,我沒有弄臟它,我只是想看一下下而已,可我沒有錢……」說到這,顏玉爾才想起這次是找顧勝要錢來了。

「哪件衣服?」顧勝忽然問,然後順著顏玉爾指的方向看了眼,在女性服飾這方面不懂任何審美的他只掃了一眼便不屑道:「這就是你覺得好漂亮的衣服?不就是一條花裙子嗎,哪裏好看了?顏玉爾,你腦子不好使,眼睛也不行嗎?」

「明明就很漂亮啊。」

「家裏那麽多衣服你不穿,卻要拿來綁繩索,結果卻喜歡這件?」

「家裏的衣服上面沒有花嘛。」顏玉爾巴巴地看了眼那裙子上的繡花,喜歡得不得了。

她就是花,當然也要喜歡花了。

「咳。」見這兩個人開始旁若無人地聊起天,被晾到一邊的餘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顧勝這才將目光摶向餘氏,「這條花裙子多少錢?」

花裙子?那可是她店裏的新品、熱款!滿心腹誹的餘氏揚起笑臉,只是那笑容卻並未抵達眼底,「若是雄爺想要,奴家奉送便是。」她狀似無意地掃過顧勝身邊的顏玉爾,「不過這位眼生的小姑娘是……」

艷若桃花的眼瞟向顧勝,「是雄爺的妹子?」

「夫人。」

餘氏笑容一僵,「雄爺何時娶的親?」

「我娶親須要向你報備嗎?」顧勝耐心告罄,擰眉看向眼前這個不識時務的女人,「這破裙子到底多少錢?少說廢話。」

餘氏笑意全無,不敢相信自己覬覦很久的位子竟被這個黃毛丫頭給占了,妒火自眼底熊熊燒起,她的目光滑向顏玉爾,怒火中攜著挑釁。

餘氏紅唇輕啟,報出一個令人咋舌的價錢來,那個數字,買下這個小小的成衣店都足夠了。

「你故意的?」顧勝黑眸一瞇,「這條裙子值這個價嗎?」

餘氏輕環玉臂,巧笑倩兮,「在我心裏它就值這個價。」

雄爺的吝嗇和他的富有一樣的出名,和他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做虧本的買賣。

所以她就不相信顧勝肯為這個小毛丫頭一擲千金,反正她也得不到顧勝了,倒不如撕破臉給他添添堵!

「算了、算了。」顏玉爾不安地湊過來,扯過他的胳膊,「太貴了,其實也沒有那麽好看啦,不要買。」

她不要嘗試顧勝願不願意給他花錢了,這個價格太離譜,當初自己偷喝玉厄酒的時候,顧勝都能心疼成那樣,今天若是讓他花這麽多錢,那自己肯定難逃被拉上床懲罰的命運了。

於是顏玉爾連連搖頭,剛想扯著他往外走卻又猛地彈開手,糟糕,忘記手上有油了。

看著顧勝衣袖布料上的清淺油漬,顏玉爾連忙道歉,「啊,對不起,我……」

「有什麽可道歉的。」顧勝一把撩起衣袂,裏住她油乎乎的小手擦了擦,語氣不悅,「你很喜歡道歉是不是?」

「呃……」

擦幹凈手之後,顏玉爾忙低頭拉著顧勝往外走,「我們走吧。」

「為什麽?你不是很喜歡那條裙子?」

「也沒有啦,好貴。」

貴?顧勝自認自己有時候是摳門了一點,不過這並不代表他會讓自己的女人連條喜歡的裙子都買不了。

本來這條裙子也不是非買不可,不過一看到顏玉爾委屈自己的樣子,顧勝就覺得心口特別不暢快,反而開始認真。

他巋然不動,一把將埋頭向外走的顏玉爾給拽回來,「買。」

顏玉爾和餘氏均是一楞。

餘氏又把價格報了遍,似乎不敢相信,「雄爺,你確定要買這條裙子?」

顧牲卻是搖了搖頭。

餘氏唇角一勾,剛想說些什麽就聽他接下來又說:「你店裏所有的花裙子,我都要了。」

顧勝微微頷首,目光淩厲,「全部都以這個價格。」

餘氏那嬌美的小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我告訴你。」顧勝伸手指了指她,「要是敢降價,你就死定了。」

從顧勝身上,我們終於了解到什麽叫做有錢就是任性,輕輕地一揮衣袖,足夠普通人家吃上一年的銀子就這樣花出去了。

宋喻對帳時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結果知道來龍去脈之後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這樣一擲千金,反而令顏玉爾坐立不安,只恨不得把那些裙子全都給供起來,哪裏還敢往身上穿。

她受寵若驚、大驚小怪的樣子令顧勝不太髙興,之後索性吩咐人把她之前的舊衣服全部都丟掉了。

舊衣服都沒了,這下她該穿新衣服了吧?不過顧勝還是猜錯了。

某日下午,提前回府的顧勝剛一走進房間,就看到顏玉爾正伏在窗前曬著太陽小睡。

伏在窗前案上的女子上身只穿了一件紅肚兜,白皙的裸背浸泡在澄澈的陽光下,纖細的肚兜帶松松垮垮地掛在盈盈一握的腰間。

那迷人的烏黑長發被攏在一側,自她光潔圓潤的肩頭滑落,彌散著迤邐至腰部。

顧勝瞧得心波微漾,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

她看起來半夢半醒,指尖還在無意識地擺弄著一枚白玉鈴鐺。

「雄爺,奴才……」宋喻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顧勝瞬間回神,一個箭步就折回到門前。

碰!

「啊!」被門板狠狠撞上鼻梁的宋喻發出哀號。

顧勝顧不得門外的傷殘人士,錯愕頓時燒成了怒火,大步殺回內室開始興師問罪,「顏玉爾!」

熟悉的咆哮灌入耳畔,已經完全適應這種分貝的顏玉爾慢悠悠地醒過來。

「啊,你回來了?」

「衣服我買給你做擺設的?為什麽不穿?」

「衣服?」迷迷糊糊地低頭看了眼,旋即反應過來,「哦,我怕會被曬壞,舍不得穿。」

「怎麽會……」

不等顧勝罵完,顏玉爾就眼尖地瞄到了他手裏拿著的東西,「咦,這是什麽?」

「不是給你的。」顧勝冷著臉一轉身,躲開了撲過來的女人。

顏玉爾卻不信,光著腳在他身邊繞了一圈,「呋,騙人,一定是給我的啦。」

「少自作多情。」顧勝腳跟一轉,將手裏的東西髙舉起來。

顏玉爾湊到他懷裏,一手攀著他的肩,一手伸直了去抓夠,可無奈對方身髙太慠人,她連跳了幾下都構不到。

反觀顧勝,倒是對這個姿勢十分受用,懷中的嬌妻只穿了一件肚兜,一蹦一跳間,胸前白嫩的雪亂漾出暧眛的漣漪。

「給我看看嘛。」顏玉爾跳了幾下,已是有些氣喘。

鮮甜的鼻息撲面而來,擠在胸前的豐腴還在不知危險地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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